亲爱的备胎
1
有段日子,我游手好闲。为了打发时间,挣点酒钱,从箱底翻出大学时无所事事去考的国家心理咨询师执照。
就跟很多的微商贩子一样,在微信里挂羊头,卖狗肉。
那些晚上不睡觉的人啊,那些在感情里委屈受困的人啊,那些年纪一把还把爱情当事业的人啊。
那些备胎啊。
我当然不会叫“病人”备胎,这是医德。
可那姑娘,一上来,就跟我说,她感觉自己当了备胎。
我看了看姑娘的朋友圈,不该啊,面容姣好,36D。
我说姑娘你这么美咋会当备胎呢,你这是半夜不让我睡觉呢。
姑娘刷刷给我转来一笔钱。
看来她病的不轻,我只好洗耳恭听。
咋认识的?酒吧。一夜情了?是吧。长的很帅?不算。照片看看?
姑娘发来一张方向盘,骏马头颅高昂,方向盘上搭了只蹄髈,金表闪闪发光。
我要看他人!
他朋友圈就这张照片,我说了他不帅,不用看了。
那你喜欢他啥?
他对我好,给我转账,给我买东西,还给我付了半年房租。应该对我是认真的吧?
可他又一直玩消失,经常两三天不回微信。已经一礼拜没找我了。
那可能过几个礼拜会找你啊,不是都包了半年了么,最近他要应付老婆啊,也要陪陪孩子啊,也可能他没结婚,只是有了新的行情,新的伴侣,整的比你好,叫的比你骚。他精虫上脑给人付了一年的房租。可能哪天腻掉了,谁被谁甩了,还是会来找你的,你房子说不定还没到期,半年呢。
我当然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,这是医德。
可能他没那么喜欢你吧。我只好这么总结。
怎么可能?他追我的时候,天天给我转账,顿顿带我吃高级餐厅,接我,送我,法拉利磕巴磕巴开到川沙去,就因为我说要去迪士尼看米老鼠。那些心灵鸡汤,朋友圈的分享都说,看一个男人爱不爱你就是给你钱,为你花钱,如果没钱,给你时间。他时间和钱都给我了,怎么我还是感觉自己是备胎呢?
我倒吸一口冷气,把那笔不菲的咨询费退给了她。
酒钱我不赚了,因为我已经醉了。
姑娘,我情愿去怪这个仗势欺人的世界,去怪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,去怪那些毒祸人心的鸡汤。
我不怪你。
纵使我知道,人人都把你当菜看。
你只是傻,涉世未深,人生没有目标,你只是想在这个繁华又冷漠的城市里渴望稳定。
看你的朋友圈,没有法拉利,只有米奇和米妮。
你是渴望爱情的,你幼稚,你三观不正,但你不坏。
你误解了爱情,才会误解了自己。把自己当作备胎。
所以单纯的你才会失眠,来找我这个江湖郎中寻求安慰。你看那些真正混的风生水起八面玲珑的女人,她们是不需要心理医生的。酒精能浇灌忧愁,转账能解决烦恼,旅行能宽慰人生,蹦迪能拯救世界。
姑娘,他是把你当备胎了,但你不能把自己当备胎。你要自爱。他这辈子,只能靠钱去俘获女人了。一生都在用把字句和被字句加上备胎来造句——把人当备胎,被人当备胎。你不一样,你漂亮,胸大,又年轻。少看点鸡汤,多做点实事。完全配理直气壮地拥有爱情。
自卑的男人,往往只会用钱去蛊惑涉世未深的女人。金钱的狂轰滥炸之下,单纯的女人也会变得自卑。因为你知道这是种恩惠,那些朋友圈鸡汤也告诉你,红包是心的体贴,转账是爱的誓言。你跟着这股风,把钱挂上了爱情,所以一有风吹草动,你就觉得全盘坍塌。而真正有些道行的女人,她们能分清,什么是钱,什么是爱情。她们可以把转账当作生存之道,但绝不会和爱情混为一谈。她们能让男人一掷千金最后竹篮打水,但她们决不会因为这些男人的若即若离而患得患失。
姑娘你道行太浅,才会把自己想成备胎。可能你再经历几个这样的男人,你会变得聪明,变得决绝,变得无懈可击。从别人口中的菜进化成天菜,再从天菜超进化成豪菜。会有人一边给你买单,一边享受被你吊着的快乐与痛苦。于是你毋庸置疑地活在了别人的恩惠里,有了备胎,有了饭票,有了司机,有了保镖,甚至有人乐不思蜀地要给当你儿子,你可以轻贱地点着他的狗头:叫爸爸。
可你始终是菜啊。
那些追求你却又追不到的,钱花了不少,酒开了不少。背地里,说你坏话也不少。
哪天你道行上去了,学会套路了,你自然不会在半夜失眠。久病成医,心理医生都得下岗。
可我不希望你有那天。
我希望你能放下备胎,套路,行情,这类词。如果可以,不要去碰。
毒鸡汤干了太多,难免会把套路当作行情,把真心当作套路,最后把爱情当作备胎,把备胎当作行情。
死循环。
等你变得足够独立了,有了足够强大的自我。你不用看天气穿衣服,不用看脸色噶三胡。不用在那些毒鸡汤里寻找共鸣,可以用自己的气场去感化身边迷茫的人。什么是备胎?你不知道。你恶心这个词,但也不会义愤填膺地去否定它,就像夏天的苍蝇,确实会嗡嗡作响,但你只要洁身自好,是不会出现在你的世界。爱就是爱,不爱就是不爱,你不会去吊着别人,别人也别想吊住你。
审人或自审,加入了自尊。
和姑娘聊到日出。我说,你是我第一个客人,也是最后一个。
我决心弃医从文。
朋友圈太多文章包皮过长,翻开细菌横生。所谓的心灵鸡汤,梅毒暗自生长。
找顶级专家,还有救。
别找我。
2
我念高中的时候,爱上了学姐。
学姐是校花,叱咤风云。
我是臭名昭著的吊车尾,学习不行,篮球打得不行,嘴巴又贱。
可我的脸在当时还行,放到现在可能不行。
学姐对我一见倾心。
那时追学姐的学长,德艺双馨,一呼百应。在社团和学姐被称为最登对的金童玉女。
可离学姐的芳心,还是有点距离。
8年前的圣诞节前夕,我和学姐在一起了。
学姐数学不好,恰好学长是条数学狗。
高三的某次模拟考将至,学姐还有许多公式没有参悟。
学长再三要提出要给她补课。
学姐还是拒绝了,她说,她有男朋友了。
学长哭笑不得,这个小男朋友重要,还是你的前途重要。
学姐就拍桌子了,我前途怎么就变成一次数学模拟考了,但我男朋友,就是男朋友。
于是在平安夜,我陪着学姐在麦当劳里温书,她说,直到她把那条公式理解透了,才能抱抱。
在那个理想生存与性欲风马牛不相及的年代,竟度过了最难忘的圣诞节。
后来学姐毕业,奔向大学。我也换了教室,迈向高三。
学姐说,你好好读书,考我隔壁那个更好的大学,明年我们就能同居了。
后来学姐是同居了,但不是和我。
那是我高考以后半年的事了。
学姐有了新的男朋友,大学里认识的。对学姐好。有多好?每次我学习压力大,和学姐不好好聊天,我发脾气,每次打电话给学姐,她不接,我发脾气,每次我嫌学姐和我约会时不好好化妆,我发脾气。
学姐没有和我发脾气。因为那个男的,吸收了学姐所有的脾气。我只看到学姐的笑,他却看到了学姐的眼泪。
那个暴走的青春期啊,我把世界上所有难听的词汇都用在了学姐身上。
高三和大学是两个极端,地狱和天堂。学姐是不断穿梭其中的信使,她把福音和光明带给了地狱里的小鬼,小鬼却被地狱搞得乌烟瘴气,对信使恶语相向。信使回到了她的天堂,天使给她疗伤。
学姐说,她不想影响我高考,所以考完才跟我说分手。而这期间,她单身。和那个男的确定关系,也是在我高考以后。
同样的话,她也和那个男的说了。我现在不能和他在一起,等我考好试再说。
很多年以后,我变得再无脾气。想想就是那个时候全发完了。
都要还的。
再后来,学姐和那个当初苦苦追他的男人分手了。大学里谈恋爱嘛,和社会,差不多。
学姐去了巴黎,念硕士。
我沉浸在对学姐的想念与后悔。去了个穷乡僻壤念大学,一直没有新欢。
我开始在人人网上写文章,我喜欢人人网,因为特别好友这个功能,能元气十足地告诉全世界,排第一个的,就是你的全世界。
我写的文章分享很快,一会儿会儿就点击过万,四处传开。
那时候人单纯,写文章,就是写文章。没想着炒作,没想着商业。无所谓多少人能看到,只要喜欢的人能看到,就不枉我灵犀。
这也是为什么我不用微博。
学姐看了我的文章,喝了一顿大酒。和我互相添加了好友。
往昔无需在追忆,醒来已是别处人。
我和学姐像故友一样,聊生活,聊境遇,聊她大学旁的香榭丽大街,聊我那只会抠脚能半个月不洗澡的室友。
学姐在巴黎,没有谈恋爱。
追她的人络绎不绝,学姐本来就美,后来我才知道她富。后来追她的人,不光看美,也看富。
学姐对之不屑一顾,一个人在塞纳河边租了单身公寓,寂寞了扫扫香奈儿,孤独了喝喝波尔图。
在巴黎这个空气里都是春药的地方,孓然一身的学姐变得越来越女人。
我把她的照片贴满了寝室的墙,我说,等你回来,我们重新开始。
她说,见了再说。
我发她BB,她都回我AA。
我读书的城市属于内陆,平时吃不到海鲜,她叮嘱我每礼拜都要吃海鲜,男孩子,吃海鲜好。她一个人住,懒得做饭。我告诉她,怎么样用电饭锅,就能煮有营养的菜。
她那天突然说,如果我在身边,一切都会不一样。
这样“相濡以沫”的关系保持了半年。后来她喜欢上了一个香港男人。
英俊,讲究,会四国语言。绅士,得体,在学姐一次酒吧酗酒差点被吉普赛人调戏的时候,挺身而出。
学姐喜欢她穿衣服的风格。
我问,什么牌子?
就izzue啊之类的,很简单其实。
我一回上海就去港汇买了两马夹袋izzue。满1200减500。
学姐笑了,人家家里茶几可是爱马仕。
我哭了。
后来学姐听说,这个男的,女朋友很多。
学姐差点成为他的备胎。
我说,我也做你备胎啊。你不亏。
学姐严肃了,说我只是朋友,从来没把我当备胎,如果我把自己当备胎,那以后就不要联系了。
放寒假时,我和学姐见了一面。
她比以前更美了,妆容更加精致,穿着更加有品。举手投足,让我痴迷。
可我却无法让学姐看我的眼神回到3年前初次见面那般。
我已经过了颜值巅峰了,长期缺少性生活,加上营养不良,相思成疾,让我面黄肌瘦。
气就气在我过了男孩的年纪,却还没有男人的味道。一个国内大学的普通大二学生,是打动不了巴黎回来的学姐的。
我自惭形秽,少了共同语言,大家不欢而散。
后来的一年,学姐由于长期一个人住,缺少社交,患上了洁身自好综合征,时常暴饮暴食,饕餮附体。
学姐一个劲地给我诉苦,又一个劲地暴饮暴食,她说需要人聊天,可能聊聊天就好点了。
感谢这该死的时差,我决绝地告别了抠脚室友。在学校旁的城中村租了间一室户,24小时语音奉陪。
小黑屋类似上海的老房子,潮湿,阴暗。终年泛着霉味。仅有一扇通风口,天好的时候会有一丝微弱的光芒倔强地钻进来,让我感到温暖。
我把网上看来的怎么治疗暴食症的案例背书一样讲给学姐听。
学姐说没用。
我真急了,第二天报名了个心理咨询师培训班。
喏,我现在是专业人士了,你没有理由反驳。
学姐的病终究是治好了,可功臣不是我。
一个比她小很多的小鲜肉,天天唱歌给她听。
虽然后来也露出了狐狸尾巴,没事就问学姐借钱。
这都不重要了。
当学姐跟我说,她又有喜欢的人的时候,我把她删了。
我毕业了,回到这个空气里满是性欲的家乡,上海。
我疯狂地约炮,一夜情。一复一日,像在自残一般,报复青春,醉生梦死。
喘息之间,却被学姐的好友验证惊醒。
原来她只想找人说说话。
别人不行,开法拉利的不行,长的像金城武的不行,会八国语言的不行,中国好声音都不行。
只有我行。
原来那么多年,她一直把我当朋友,当作诉说酸甜苦咸,喜怒哀乐的对象。
也只有我,可以安静地听她说,她一口气吃了3条法棍,她一晚上喝了6瓶可乐。
别人会当她开玩笑,别人会当她怪物,别人会打听她三围,别人会好奇她家境。
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备胎。她说。
我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作你的备胎。我说。
后来14年的圣诞节,我恋爱了。认真谈了个女友。有多认真?谈了差不多有一年呢。
朋友圈天天秀恩爱。
学姐再也没找过我。
16年的时候,我在朋友圈看到学姐的婚纱照,新郎和她很配。
我也没再找过学姐。
我最要好的朋友,都说我给人当了5,6年的备胎。
我微微一笑,没有认同,也没有反驳。
别人没有经历你这一切,当然不会懂那些细节。
后来我也经历了些女生,她们可以认识一小时就叫我BB,她们永远不会透露自己有几个男朋友,看电影的时候不停回微信,甚至做爱的时候还在抢红包。我也不是好东西,她们睡过去后,马不停蹄地划探探。
我是她们的备胎吗?不是
我把她们当备胎吗?没有
约炮就是约炮,一夜情就是一夜情。谈恋爱就是谈恋爱,不爱就是不爱。
只有没勇气去表达自己感情,生活一团糟,把各种男女关系搓成一起,对自己失去信心的人,才会出现备胎这个词,并把当作优越感。
爱情是一辆向前疾驰的车,追求爱情的人是炙热翻滚的轮胎。你如果在爱,你会觉得自己在跑。可能跑错方向,跑得精疲力竭,跑得肝胆俱裂。
哪怕最后挂彩,牺牲。
只要你没后悔上车。
你就不能说自己是放在后备箱暗处的备胎啊!
好的车,不会走太崎岖的路,不需要备胎。
好的人,不会有太复杂的心,值得你去爱。
感谢那些没把你当备胎的人,教会你爱。
感谢没把自己当成备胎的你,学会成长。
感谢爱情。
作者:wiz
三流心理咨询师,努力成为一流的作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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找到了人生的意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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